6.水下记忆

第6章 水下记忆

泳池边的灯光刺得吴所畏眼睛发痛。他站在跳台边缘，按照剧本要求只穿一条黑色泳裤，水珠从发梢滴落在锁骨上。这场戏本该明天拍摄，池骋却临时调整了通告单——显然是为了打乱可能的暗杀计划。

"《如果可以》第121场一镜一次，Action！"

场记板啪地合上。吴所畏深吸一口气，看向泳池对面——池骋穿着白色衬衫，被水浸透的布料紧贴在身上，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。按照剧情，他应该愤怒地质问对方为何背叛，然后将人推入水中。

"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？"池骋的声音比平时低沉，眼神中有吴所畏从未见过的警告意味。这不是演技，是真实的戒备。

吴所畏按照排练的走位靠近池骋边缘，那里有郭城宇提前标记的安全区域。"十年零四个月。"他念出台词，手指微微发抖，"够你忘记我了吧？"

这句本该充满恨意的台词，此刻却带着微妙的关切。池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，随即恢复阴郁表情。他猛地抓住吴所畏手腕，力道大得惊人："你以为换个名字就能重新开始？"

监视器后，张明导演兴奋地前倾身体——两位主演之间迸发的张力远超预期。

按照剧本，接下来是池骋将吴所畏推入泳池的戏份。但就在他们肢体接触的瞬间，吴所畏敏锐地注意到池骋衬衫袖口闪过一丝金属冷光——那是一个微型信号干扰器。

"去死吧。"池骋咬牙切齿地说出台词，同时用只有吴所畏能听到的声音急促道，"东侧，现在！"

下一秒，吴所畏感到一股大力将他推向安全区域，而池骋自己则借反作用力跌向泳池中央。时间仿佛被拉长，吴所畏看到池骋在空中转身，对他做出口型："跑。"

"噗通！"

水花溅起的瞬间，一阵刺眼的蓝光从池底闪过。池骋的身体在水中剧烈抽搐，白色衬衫迅速被染红——是血！岸上瞬间乱作一团，尖叫声、奔跑声混成一片。

吴所畏僵在原地，眼前的场景与十年前重叠——火光、鲜血、还有那个将他推开的身影。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：

十五岁的慈善晚会，钢琴声戛然而止。他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往三角钢琴下放了什么。下一秒，爆炸的气浪将他掀飞。浓烟中，一个满身是血的青年死死抓住他的手："别看...跑..."那人腰侧有个蛇形纹身在渗血...

"池骋！！"

吴所畏的嘶吼惊醒了自己。他冲向泳池东侧，却被赶来的郭城宇拦住。这个平日玩世不恭的男人此刻脸色铁青："按计划来！救护车是咱们的人！"

水中的池骋已经不动了，像块石头般沉向池底。救生员跳下水，却朝着相反方向游去——是陷阱！吴所畏眼角瞥见两个黑衣人正快速靠近。

职业本能此刻战胜了恐慌。他踉跄后退，突然抓起旁边的道具酒杯砸向地面。"砰"的一声脆响，全场安静了一秒。

"卡！"吴所畏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喊，同时指着泳池，"剧本里有这段吗？张导！池老师擅自改戏！"

这出其不意的反应让暗处的杀手都愣住了。张明导演先是懵逼，随即看到吴所畏疯狂示意的眼神，福至心灵地接戏："操！又他妈即兴发挥！医护！去看看那疯子又搞什么幺蛾子！"

真正的医护人员趁机冲入现场。吴所畏强忍颤抖，继续他的表演："池老师说要真实反应..."他故意提高音量，"现在好了！耽误全组进度！"

这番做派成功迷惑了在场不明真相的人。几个场务甚至小声议论："吴所畏也太冷血了吧...池影帝都那样了..."

只有靠近的人才能看到，吴所畏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掐出血痕。当救护车载着池骋呼啸而去，他坚持完成两个备用镜头的拍摄后才离开。最后一个镜头是他泪流满面的特写，那破碎的眼神让全场动容——没人知道这眼泪半分是演，半分是真。

"Cut！完美！"张明红着眼眶喊停，"今天就到这！"

卸妆时，化妆师小心翼翼地问："吴老师...要不要去看看池老师？"

吴所畏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："不用。反正...只是工作关系。"话音刚落，化妆室的门被推开，郭城宇站在门口，西装上沾着血迹。

所有人识相地退了出去。郭城宇关上门，第一句话就让吴所畏如坠冰窟："有人换了救护车路线。"

"什么？！"吴所畏猛地站起，椅子倒地发出巨响。

"别慌，我们早有准备。"郭城宇按住他发抖的肩膀，"真的救护车在半路截胡了。现在人在私立医院，安全。"

吴所畏双腿一软，差点跪倒："他...怎么样？"

"二级烧伤，轻微电击伤，失血过多。"郭城宇的嘴唇抿成一条线，"最麻烦的是后脑撞击池底，暂时昏迷。"

昏迷。这个词像刀子捅进心脏。吴所畏抓起外套就往外冲："带我去见他。"

"等等。"郭城宇拦住他，"池骋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是让你别去医院，太显眼。"他从内袋掏出一个U盘，"让你先看这个。"

U盘里是刘晋助理调试电击装置的完整录像，时间显示就在开拍前一小时。但更令人震惊的是视频末尾——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走进画面，递给助理一个小瓶。

"这是...林叙？"吴所畏瞪大眼睛。那张脸与池骋钱夹里的照片一模一样，只是更成熟。

郭城宇点头："他三天前秘密回国。我们原以为他是来帮忙的，直到发现这个。"他放大画面，林叙手中的小瓶标签隐约可见：【K-23 接触性神经毒素】

"泳池只是幌子。"郭城宇关闭视频，"真正的杀招在你戏服内衬。按照剧情，池骋会扼住你脖子，毒素就会..."

吴所畏胃部一阵绞痛。所以池骋临时改戏，是为了不让他碰到戏服？

"为什么林叙要杀我？"

"不是杀你，是杀池骋。"郭城宇苦笑，"那瓶毒素只对特定血型致命——和池骋一样的那种。"

这个信息量太大，吴所畏一时难以消化。池骋的表哥想杀他？那这十年所谓的"保护"又是什么？

"带我去医院。"他再次要求，声音比想象中冷静，"我有权知道真相。"

私立医院VIP层安静得可怕。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亮着灯，门外站着四个保镖。吴所畏被带到隔壁休息室，郭城宇递给他一份文件。

"池骋让我在他出事后交给你。"

文件袋里是一份陈旧的事件记录——【12.23星耀娱乐年会爆炸案调查报告】。吴所畏快速浏览着，直到看见证人名单上的三个名字：

【林叙（钢琴师，轻伤）】

【池骋（池氏集团代表，重伤）】

【吴所畏（目击者，记忆损伤）】

而在嫌疑人名单上，一个熟悉的名字让他血液凝固：

【吴振峰（星耀娱乐前董事，在逃）】

吴所畏的手开始发抖："这...不可能..."

吴振峰是他父亲的名字。但记忆中，父亲只是个普通商人，在他十岁时就车祸去世了。

"你父亲没死。"郭城宇叹气，"他是星耀创始人之一，爆炸案后带着核心技术资料潜逃。刘晋一直以为你知道下落。"

吴所畏的世界天旋地转。所以这十年来的追杀，不仅因为他是目击者，更因为他是...叛徒之子？

"池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？"

"从一开始。"郭城宇的话像刀子，"他找你不是因为慈善晚会的救命之恩，而是为了通过你引出吴振峰。"

这个真相比替身游戏残酷百倍。吴所畏胸口剧痛，却反常地笑了："所以他对我的一切...都是演戏？"

"最初是。"郭城宇犹豫了一下，"但后来..."

"后来发现我真是个好棋子？"吴所畏打断他，声音嘶哑，"既能当诱饵，又能当替罪羊？"

郭城宇还想说什么，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。医生走出来，表情凝重："病人暂时脱离危险，但还在昏迷。家属可以进去，但不要——"

吴所畏已经冲了进去。

病床上的池骋苍白得可怕，各种管子连接着监测仪器。吴所畏站在床边，第一次有机会认真端详这个掌控他生命的男人——没有往日的凌厉气场，此刻的池骋脆弱得像个普通人。

"骗子..."吴所畏轻声说，手指却小心翼翼地抚上池骋的脸。

监测仪突然发出警报，心率急剧上升。医护人员冲进来，吴所畏被挤到一旁。混乱中，他注意到池骋右手紧握成拳，指缝间露出一角纸片。

趁人不备，吴所畏悄悄取出那张纸——是半张被血浸透的照片，上面是15岁的他站在钢琴旁，背后被人用红笔圈出一个模糊人影：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往钢琴下放东西。

照片背面潦草地写着：【林叙才是凶手】

吴所畏如遭雷击。如果这是真的，那么池骋这十年...是在保护一个知道表兄罪证的目击者？

"吴先生，请先出去吧。"护士的声音惊醒了他，"病人需要休息。"

吴所畏将照片藏进口袋，转身时差点撞上一个身影——金丝眼镜，温润的琥珀色眼睛，与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脸。

林叙。

"初次见面，吴先生。"男人的声音温和得可怕，"或者说...我该叫你弟弟？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