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线暗涌

书名:经纬之间
作者:荔枝咕咕

那根红线在王一博指间勒出了一道浅痕,像是被烫伤的印记。他垂眸盯着那抹暗红,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线绳粗糙的纹理——这触感让他想起赛道上被烈日晒得发烫的轮胎。 肖战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。他的睫毛在灯光下轻微颤抖,像是被风吹乱的蝶翼,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。喉结滚动了几下,最终抿紧了嘴唇,一言不发地转身去收拾工作台上的工具。他的动作比平时重了几分,镊子磕在玻璃皿上的声响清脆而急促,暴露了竭力维持的镇定下那一丝几不可察的慌乱。 黑猫"墨块"轻盈地跃上工作台,尾巴扫过展开的古画,画上那句新显影的题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"愿为经纬线,与君永缠绵"——字迹纤细得几乎要融入绢丝的纹理,却又固执地穿透千年时光,在此刻昭示着存在。 "所以这是定情信物?"王一博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佻。他晃了晃手腕,红线末端垂下来,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轻轻摆动,划出暧昧的弧度。"唐代人就玩这么花?" 肖战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毛笔。笔杆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侧脸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,下颌线绷紧成一道倔强的弧度。当王一博故意将红线又绕了一圈时,肖战终于抬眼看他——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眼睛此刻泛着细微的波澜,像是被人投入了一颗石子。 "解不开。"王一博眯起眼睛,向前逼近一步。他刻意放慢语速,看着肖战因他的靠近而不自觉地后仰,"你试过了。" 这个认知让王一博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满足感。他清楚地看到肖战的耳廓在晨光中渐渐染上绯色,像是古画上那些褪了色的胭脂突然被重新晕染开来。肖战猛地抽回手时,棉麻衣袖带翻了案头的茶盏,琥珀色的茶汤在宣纸上洇开一片混沌的痕迹。 接下来的三天,王一博发现肖战在躲他。 修复室的门始终紧闭,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时,肖战会立刻转身,棉麻衣角在拐角处一闪而逝,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沉香气味。只有"墨块"依然大摇大摆地出入于禁地,某天清晨甚至叼走了王一博放在床头的赛车手套——那上面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。 他追着猫闯进了后院——一个从未踏足的领域。竹帘半卷的凉亭里,肖战正俯身在石桌上写字。风穿过竹林,掀起他的衣摆和发梢,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是给他披上了一件流动的光之纱衣。 王一博放轻脚步走近,发现他写的根本不是修复笔记,而是一首乐府诗:"感郎千金意,惭无倾城色。"笔尖在"色"字上洇开一团墨,像是执笔人突然乱了心神。 肖战抬头时,笔锋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,如同他骤然紊乱的呼吸。王一博站在他面前,手里拎着那只偷手套的黑猫,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。"解释一下?"他指尖点了点那行洇墨的诗句,"肖老师还有这爱好?" 肖战垂下眼睫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,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。他伸手去抱猫,动作看似从容,却在中途被王一博按住了手腕。他的腕骨纤细得惊人,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,脉搏在王一博指尖下跳得飞快。 王一博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,触到那条红线——肖战左手腕上不知何时也缠了一根,与他指间的如出一辙。这个发现让王一博心头一紧,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膨胀。 "你也有。"王一博声音低了下来,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,"什么时候缠上的?" 肖战抽回手的动作有些仓皇,红线在两人之间拉长,又轻轻弹回。墨块突然扑向那根晃动的红线,打翻了砚台,墨汁泼在肖战的衣摆上,晕开一片深色,像是夜色在他身上蔓延。 "那天晚上。"肖战终于开口,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,"你睡着的时候。"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竹影上,不肯与王一博对视,但微微发颤的尾音出卖了他强装的平静。 深夜的修复室依然亮着灯。 王一博推开门时,肖战正用银针挑开古画的装裱层。暖黄的灯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,像是两把小扇子。听到动静,他的手顿了顿,银针在画绢上留下一道细微的划痕,暴露了那一瞬间的失神。 "这是破坏文物。"王一博倚靠着门框,语调中透露出一丝戏谑。他刻意摇曳着手腕,那根缠绕于指尖的红线,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闪烁着幽邃的暗红色光芒,宛如一道凝滞的血迹。肖战并未抬首,然而王一博却清晰地捕捉到他那白皙的后颈上浮现出了细微的疙瘩,仿若遭逢夜风的侵袭而倍感寒冷,亦或是被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所触动。"我在找真相。"肖战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 "什么真相?"王一博走近,木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 肖战终于抬起头,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:"为什么我们的红线解不开。"他的声音有些发颤,像是跋涉了太久终于找到方向的旅人。 王一博俯身看向工作台,古画的夹层里露出半页泛黄的纸张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楷。肖战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,指尖微微发抖,像是触碰某种禁忌。灯光下,王一博注意到肖战的眼下有淡淡的青影,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。 "雪鸢不是乐师。"肖战轻声说,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"是画这幅画的人。"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字迹上,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,却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哀伤。 王一博突然握住肖战的手腕,将他转向自己。红线在两人之间绷直,勒进皮肉,泛起细微的疼痛。肖战抬头看他,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灯光,像那幅古画上历经千年依然明亮的金粉。王一博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,还有那抹怎么也藏不住的慌乱。 "所以呢?"王一博逼近一步,鼻尖几乎要碰到肖战的,"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?"他的呼吸拂过肖战的脸颊,满意地看到对方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。 肖战的后背抵在工作台边缘,退无可退。王一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,混合着某种草药的苦涩,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、属于肖战本身的气息。他的呼吸明显乱了节奏,胸口起伏的幅度变大,却固执地不肯移开视线。 "雪鸢用自己和爱人的头发编成了红线。"肖战的声音发颤,像是跋涉在薄冰上,"缝在画里...这是咒。"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羞赧。 "什么咒?"王一博又靠近了些,近到能数清肖战睫毛的根数。 "长相思。"肖战闭上眼睛,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三个字。他的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,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,像是咽下了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。 王一博突然笑了。他低头看着两人之间绷紧的红线,另一只手撑在肖战身后的工作台上,将他困在方寸之间。他的笑声低沉而愉悦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 "那正好。"他的呼吸拂过肖战的耳廓,满意地看到那小巧的耳垂瞬间变得通红,"我缺个教我修文物的人。" 在黎明前夕那最为深沉的暗夜中,修复室内的灯光依旧明亮地闪耀着。古老的画卷经过精心修复,然而那一页泛黄的纸张却不翼而飞。肖战靠在窗边,腕间的红线在晨风中轻轻飘动,像是某种无声的召唤。他的侧脸在渐亮的天光中显得格外柔和,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气——不知是夜露还是别的什么。 王一博站在他身后,手里拿着那页纸——上面最后一句话被反复描摹过:"愿来世不为经纬线,作同心结。"墨迹晕染之处,仿若水痕轻抚,纸边微起褶皱,似是经年握于掌心,留下了时光的痕迹。墨块轻盈地跃上窗台,温柔地用身体摩擦着肖战的手掌,发出细腻而柔和的低吟声。随着东方天际渐渐染上淡淡的鱼肚白色调,首束晨光穿透薄雾般的云层,洒落在二人之间那条神秘的红线之上。令人惊讶的是,原本黯淡的红色此刻竟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艳丽光彩,仿佛有新生的力量在其间涌动不已。王一博伸手,红线在他指间缠绕收紧。肖战并未躲避,他只是轻柔地合上双眼,嘴角却绽放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、淡然的微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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