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春的雨裹着寒意,在紫禁城琉璃瓦上敲出碎玉般的声响。偏殿烛火如豆,将肖战的身影拉得细长,投映在湿漉漉的窗棂上,像一幅被水墨洇湿的画。后颈标记处的灼痛尚未消退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,提醒他昨夜那场屈辱的征服——王一博的雪松味信息素如同跗骨之蛆,霸道地盘踞在他四肢百骸,连指尖都残留着帝王指尖的余温。
“呵……”他低低地笑了一声,笑声在空旷的殿宇里显得格外寂寥。指尖抚过后颈缠着的素白布条,那里还渗着血丝,与墨绿色的“蚀心散”碎瓶一样,成了他失败的烙印。南昭的皇子,竟成了仇国帝王的标记之物,这比亡国之辱更让他齿冷。
更漏敲过五下,雨势丝毫未减,反而愈发滂沱。肖战猛地抬头,看向殿角那尊铜鹤香炉——炉灰下藏着南昭旧部的联络信物,一枚刻着“昭”字的竹哨。三日前暗卫阿黎冒死送来的血书还在袖中,“七日内不动手,君上必杀汝灭口”的字迹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。如今下毒失败,标记加身,他已是案板上的鱼肉,南昭的君主,怕是早已等不及要除去他这个“弃子”了。
“嘶——”标记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伴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流窜遍全身。他猛地攥紧拳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是王一博的信息素在作祟,那霸道的乾元气息如同无形的锁链,时刻提醒着他臣服的身份。作为坤泽,被强行标记后的生理反应让他屈辱欲狂,偏偏此刻,他必须压下所有不适,去赴一场生死未卜的密会。
窗外传来三声极轻的叩击,如雨点敲打芭蕉,却让肖战瞬间警醒。他熄灭烛火,摸黑来到窗边,推开一条细缝。雨幕中,一道黑影如狸猫般伏在屋檐下,正是南昭暗卫的接头信号。
“公子……”黑影压低声音,递过一个用油布包好的竹筒,“这是君上的最新密令。”
肖战接过竹筒的瞬间,触到对方指尖的冰凉,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。他心中一紧,将黑影拉进屋内,反手闩上门。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光,他看见暗卫肩头的衣料已被血水浸透,显然是突破了层层封锁才来到这里。
“怎么回事?”肖战沉声问,同时打开竹筒。一卷细如发丝的绢纸滑落,上面是南昭君主特有的瘦金体,笔锋凌厉,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暗卫喘着粗气,抹去脸上的雨水:“炎国禁军加强了巡逻,属下……属下折了两个兄弟才闯进来。君上还说,若公子再不动手,便……”
“便怎样?”肖战展开绢纸的手猛地一顿。烛火虽灭,但他仍能看清上面的字句:“……若事不济,可斩‘砚’首以谢炎主,朕当以亲王礼厚葬,保汝家族无虞。”
斩“砚”首以谢炎主。
这八个字像淬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肖战心口。所谓的“亲王礼厚葬”,不过是让他用性命去换南昭旧部的苟活,用他的头颅去讨好炎国,换取一线复国的可能。他甚至能想象出南昭君主写下这行字时,那副为了“大业”可以牺牲一切的冷漠嘴脸——包括他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皇子。
“公子?”暗卫见他久久不语,不由担忧地唤道。
肖战深吸一口气,将绢纸凑到烛台余温处,看着那行字在热气中渐渐变色,最终化为一片焦黑。他知道,这不是普通的密令,而是一道催命符,更是一道选择题——要么杀了王一博,用自己的命换南昭的未来;要么拒绝,被自己人灭口。
“君上还说了什么?”肖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只有紧握的拳暴露了他的情绪。
暗卫迟疑了一下,从怀中掏出另一枚小小的蜡丸:“君上……君上还说,若公子下不了手,便用这个。”
蜡丸在掌心化开,露出一枚银针,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泽,显然淬了剧毒。“穿心引”,南昭秘制的毒针,入体即锁心脉,无解。肖战看着那枚银针,忽然想起昨夜王一博捏碎“蚀心散”琉璃瓶时,眼中那抹嘲弄的笑意——原来他的每一步,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,就连南昭君主的后手,恐怕也早已被洞悉。
“回去告诉君上,”肖战将银针收入袖中,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雨,“三日后,乾元节宫宴,我会动手。”
暗卫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震惊:“公子,乾元节戒备森严,况且您……”他看了一眼肖战后颈的方向,欲言又止。被标记的坤泽,在乾元气息浓郁的场合,生理上的劣势会被无限放大,更何况王一博身边高手如云,刺杀成功率微乎其微。
“我自有安排。”肖战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,“你立刻回去复命,以后不必再来了。”
暗卫还想再说什么,却被肖战眼中的冷冽逼退。他知道这位昔日的皇子一旦下定决心,便不会更改。于是躬身一拜,转身欲从原路离开。
“等等。”肖战忽然叫住他,从怀中取出一枚暖玉,“这个,交给阿黎,算是我……欠他的。”那是阿黎母亲临终前托付给他的遗物,如今,他只能用这种方式,为昔日的兄弟做最后一点事。
暗卫接过暖玉,郑重收好,再次消失在雨幕中。
殿内重新恢复寂静,只有雨声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棂。肖战走到桌前,重新点燃烛火。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而疲惫的脸,眼底布满血丝,后颈的素白布条上渗出淡淡的红痕。他解开布条,看着那片红肿的肌肤,以及上面若隐若现的、属于王一博的信息素烙印——那是一个丑陋的标记,时刻提醒着他的屈辱,却也……让他在某个瞬间,感受到一丝异样的心悸。
“呸!”他唾弃自己的动摇。国仇家恨,血脉使命,容不得他有半分儿女情长。三日后的乾元节宫宴,将是他最后的机会,也是最后的死局。成功了,血债血偿;失败了,不过是早死几日。
然而,当他想到王一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想到昨夜标记时对方指尖的温度,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。那个男人,真的会毫无防备吗?他捏碎“蚀心散”时的笃定,看着他被标记时的复杂眼神,都让他隐隐觉得,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。
“叩叩叩——”
敲门声突然响起,惊得肖战猛地转身,袖中的“穿心引”银针几乎要滑落。他迅速藏好毒针,整理好衣襟,沉声道:“谁?”
“是洒家,”门外传来总管太监李德全尖细的声音,“谢公子,陛下让洒家来看看您,昨夜……陛下担心您着凉。”
肖战眸光一冷。担心?恐怕是监视吧。他定了定神,打开房门。李德全捧着一个暖炉站在门外,身后跟着两个宫女,手中端着汤药。
“公子脸色不好,可是病了?”李德全察言观色,脸上堆着谄媚的笑,“陛下特意吩咐御药房熬了参汤,让公子补补身子。”
肖战看着那碗黑褐色的汤药,眸光微闪。是王一博的手段,还是……另有图谋?他接过汤碗,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,忽然想起昨夜被标记时,对方身上那股灼热的气息。
“有劳陛下挂心。”他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的情绪,“臣……有些不适,多谢陛下赏赐。”
李德全又说了几句客套话,便带着人退下了。肖战关上门,将参汤放在桌上,却没有喝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雨幕中巍峨的宫墙,心中一片茫然。三日后的宫宴,究竟是他的绝路,还是……王一博为他设下的另一个陷阱?
后颈的标记处又开始发烫,伴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酥麻感。他知道,这是标记后的生理反应,是坤泽对乾元信息素的本能渴望。这种感觉让他厌恶,却又无法抗拒。他猛地拿起桌上的参汤,想也不想便一饮而尽。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甜,似乎……与寻常的参汤不同。
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,伴随着李德全低低的通报:“陛下驾到——”
肖战手中的空碗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。他猛地抬头,看向门口,只见王一博身着玄色常服,披着一件深色斗篷,雨水从斗篷边缘滴落,在青砖上汇成小小的水洼。
帝王的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,精准地落在他身上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。肖战能感觉到,属于王一博的雪松味信息素再次弥漫开来,比昨夜更加霸道,更加不容抗拒,瞬间压制了他体内刚刚泛起的、属于坤泽的紊乱气息。
“看来,朕的参汤,公子很喜欢。”王一博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,却未达眼底。他缓步走进来,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碗,最终落在肖战后颈重新缠好的布条上。
肖战握紧了藏在袖中的“穿心引”,指尖冰凉。他不知道王一博此刻的到来意味着什么,是试探,是警告,还是……早已洞悉了他与暗卫的密会?
雨声依旧,敲打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,也敲打在肖战紧绷的神经上。他知道,从昨夜被标记的那一刻起,他的命运就已与这个男人紧紧捆绑,而三日后的乾元节宫宴,将是他们之间,一场无法避免的生死博弈。而他身上的标记,既是屈辱的枷锁,或许……也是破局的关键。
王一博在他面前站定,伸手,似乎想触碰他后颈的标记。肖战猛地一颤,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与抗拒。
王一博的手顿在半空,看着他眼中的戒备,忽然低笑一声,收回了手。“怕什么?”他轻声问,语气里带着一种奇怪的温柔,“朕只是想看看,朕的标记,有没有让你不舒服。”
肖战猛地抬头,撞进他深邃的眼眸。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,有占有,有探究,还有一丝……他不敢深究的在意。雨水顺着王一博的发梢滴落,落在他苍白的手背上,竟让他生出一丝荒谬的错觉——这个灭了他国家的帝王,此刻眼中的神情,竟像是……在关心他。
“臣……不敢。”肖战压下心中的波澜,垂下眼帘,声音干涩。他知道,在绝对的权力面前,任何情绪都是奢侈。而他的使命,他的仇恨,都不允许他有片刻的动摇。
王一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没有再说话。他转身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滂沱的大雨,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孤寂。
殿内再次陷入沉默,只有雨声和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。肖战站在原地,手依旧紧握着袖中的毒针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。他不知道王一博在想什么,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三日后的宫宴。
只是,后颈那属于帝王的信息素烙印,却在无声地提醒着他,从今夜这场雨夜密会开始,他的命运之舟,早已偏离了预设的航线,朝着一个未知的、充满危险的方向,缓缓驶去。而船上的另一位乘客,正是他发誓要亲手杀死的仇敌——炎国帝王,王一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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