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又开始下了，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，但他浑然不觉。
所有的线索在脑海中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。
王一博骗了他，彻头彻尾地骗了他。
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回到最初的地方，找到答案。
肖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，大步走向宿舍。
他要收拾行李，要写一封信，要亲自送回那个他们相遇的小镇。
因为教育局李主任刚刚告诉他：“你说巧不巧，新老师昨天刚到岗，叫周华，说是王一博介绍来的……”
雨水顺着美术学院宿舍的窗玻璃蜿蜒而下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。
肖战坐在书桌前，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标题：《王氏集团二少爷王一博正式接手家族企业》。
配图中，王一博一身笔挺西装站在镁光灯前，神情冷峻地与商界大佬们握手，与肖战记忆中那个满手机油味、会为他煮红糖水的男人判若两人。
手指悬在屏幕上方，肖战深吸一口气，点开了联系人列表。
王一博的名字依然静静地躺在“最爱”分组里。
他点开详情，拇指在“删除联系人”的红色选项上徘徊。
自从发现王一博的真实身份后，肖战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，打了无数个电话，全部石沉大海。
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：“如果你不要我了，至少亲口告诉我。”
依然没有回复。
拇指终于按了下去。“确定删除联系人？”
系统冷冰冰地询问。
肖战闭上眼睛，再次按下确定。
接着是微信。QQ。微博。甚至网易云音乐的好友关注。
一个接一个，肖战将王一博从所有社交平台上抹去，就像擦掉一幅不满意的素描，不留任何痕迹。
最后是相册。
他点开手机相册，里面成百上千张照片。
王一博修理农机时专注的侧脸，王一博在厨房手忙脚乱煮饭的滑稽样子，王一博睡梦中无意识搂着他的手臂……
每一张都像一把刀，剜着他的心。
删除。
全部删除。
当最后一张合照也从屏幕上消失时，肖战终于崩溃了。
他伏在书桌上，肩膀剧烈颤抖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泪水砸在桌面上，形成一小片水洼。
窗外，雨下得更大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肖战抬起头，抹了把脸。
书桌上还摆着顾钦煜给的纽约展览合同，签好字但尚未决定是否参加。
他拿起合同，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王一博西装革履的照片，突然笑了，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肖战喃喃自语。
“你早就计划好了，是吗？回到你的世界，做你的大少爷……而我，只是你体验平民生活的调味品？”
他拿起笔，在合同的确认函上重重打了个勾，然后拨通了顾钦煜的电话：“我决定了，去纽约。”
挂断电话，肖战从抽屉最底层拿出一个信封，里面是王一博临走前留给他的信。
他一直舍不得打开，想等对方回来一起读。
现在，没必要了。
信封被原封不动地扔进了垃圾桶。
连同里面那张王一博亲手写的“不管发生什么，记住我爱你”的字条。
第二天清晨，肖战早早起床，洗了把冷水脸。
镜中的他眼睛红肿，但神情已经平静下来。
他整理好画具，准备去教室完成最后的期末作品。
手机震动起来，是林小雨的消息：【听说你决定去纽约了？顾学长高兴坏了吧！】
肖战没有回复，只是把手机调成静音，塞进口袋。
从今天起，他要开始新生活。
一个没有王一博的生活。
与此同时，百香果市王氏集团总部，王一博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。
会议室里，高管们正在讨论下一季度的投资计划，而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。
三天前，他终于从王一帆那里要回了手机，却发现肖战已经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。
他尝试用其他号码打过去，全部被挂断。
最后一条短信显示已读，但没有回复。
“一博？一博！”父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，“你对这个提案有什么看法？”
王一博勉强集中注意力：“抱歉，我刚才走神了。能再说一遍吗？”
王父皱了皱眉，不满地看了长子一眼。
王一帆立刻接过话茬：“我认为东南亚市场还有很大潜力……”
会议结束后，王一博独自站在落地窗前，俯瞰城市全景。
三个月前，他还是个快乐的农机修理工，每天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拖拉机又坏了。
而现在，他穿着价值六位数的定制西装，却失去了此生最珍贵的人。
“又在想那个老师？”王一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王一博没有回头：“你管不着。”
“我是不想管，但看你这样魂不守舍，公司股价都受影响。”王一帆走到他身边，递过一个信封，“喏，你要的东西。”
王一博猛地转身：“你找到肖战了？”
“别急。”王一帆慢条斯理地说，“先看看这个。”
信封里是一叠照片。
王一博抽出第一张，呼吸瞬间凝固。
照片上，肖战和顾钦煜站在一幅画前，顾钦煜从背后环抱着肖战，手把手教他画画。
两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，看起来亲密无间。
第二张照片是在一家高档餐厅，顾钦煜正为肖战拉开椅子，肖战低头微笑的样子是王一博从未见过的羞涩。
第三张、第四张……每一张都像刀子一样捅进王一博心里。
最后一张是两人在画廊门口拥抱，日期显示是昨天。
“看来你的小老师并不需要你。”
王一帆讥讽地说，“人家早就和老情人复合了。”
王一博的手微微发抖：“这些照片哪来的？”
“朋友拍的。”王一帆推了推眼镜。
“顾钦煜在艺术圈小有名气，最近到处炫耀他签下了新锐画家肖战，两人还要一起去纽约发展。”
纽约？王一博猛地抬头：“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“下个月吧。”王一帆耸耸肩，“怎么，你还想去追回来？”
王一博没有回答，只是将照片捏得死紧。
照片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掌，但他感觉不到疼痛。
比起心里的痛，这点皮肉伤算什么？
“忘了他吧。”王一帆拍拍弟弟的肩，“下周的董事会上，父亲要宣布你接手海外业务。好好准备，别让他失望。”
王一博站在原地，直到会议室只剩下他一人。
窗外，夕阳西下，将整个城市染成血色。
就像他的心，正在滴血。
他再次看向那些照片，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——肖战手腕上还戴着那条他送的蓝色发带。
这个发现让王一博心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。也许……也许事情并非看起来那样？
但随即，他又想起肖战删除所有联系方式的行为，和那些已读不回的短信。
不，事实已经很清楚了。
肖战选择了他的艺术梦想，选择了能给他更好平台的顾钦煜，而不是一个欺骗他的骗子。
王一博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收进西装内袋，那里还藏着一张他和肖战在河边的合影。
唯一一张他偷偷保留的照片。
回到办公室，他打开电脑，搜索“肖战 纽约展览”。
果然，艺术网上已经发布了新闻：《新锐画家肖战获邀参加纽约国际青年艺术家展，钦煜画廊全力支持》。
文章配图中，肖战站在自己的画作前，笑容明亮。
而顾钦煜就站在他身边，手自然地搭在他肩上。
两人看起来……很般配。
王一博关上电脑，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。
烈酒灼烧着喉咙，却浇不灭心中的苦涩。
他拿出手机，翻到相册里的那张照片。
肖战睡在他的臂弯里，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，嘴角微微上扬，像是在做美梦。
指尖轻轻抚过屏幕，王一博轻声说：“祝你幸福。”
而在省城美术学院里，肖战正全神贯注地完成他的期末作品。
这是一幅大型油画，画面被撕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一边是繁华都市的冰冷高楼，一边是宁静乡村的金黄麦田。
两个世界之间，是两个背对背站立的人影，看似近在咫尺，却永远无法相见。
“太棒了！”教授站在他身后惊叹。
“肖战，这是你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！那种撕裂感和孤独感……太震撼了！”
肖战放下画笔，揉了揉酸痛的肩膀。
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八个小时，不吃不喝，只为将心中的痛苦全部倾注在画布上。
“谢谢。”他轻声说，声音沙哑。
“纽约展览的评委一定会喜欢这种风格。”
教授拍拍他的肩，“对了，顾先生说下周要带策展人来参观，你准备几幅新作。”
肖战点点头，眼神空洞。
纽约，曾经梦寐以求的机会，现在却像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义务。
他看了看自己的画，突然觉得可笑——画中的两个人，不正是他和王一博吗？
一个选择回到豪门，一个选择追逐梦想。
看似都有光明的未来，却都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。
“肖战！”林小雨急匆匆地跑进画室，“你猜谁来了？”
肖战头也不抬：“如果是顾钦煜，告诉他我在忙。”
“不是顾学长。”林小雨压低声音，“是……王氏集团的人。说是要谈艺术赞助的事，点名要见你。”
画笔从肖战手中掉落，在地上溅起几点红色颜料，像极了心碎时滴落的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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