术后第三天,沈厌就被宁弋接回家休养。
因为医生说术后恢复只需要按时回来复查就可以,不要剧烈运动,注意休息和饮食。
沈厌没办法,宁弋最开始特别遵医嘱,前几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让他在床上趴着,医生说这个姿势利于恢复,也只能乖乖听话,还体会到了被关心,被照顾的滋味。
沈厌那段时间说得最多的就是谢谢。
每次,宁弋却傲娇不承认这些关心,只是说:“别谢我,你要是好不了,倒霉的还是我,所以你最好快点恢复。”
沈厌也逐渐懂了他这些心口不一,他这人就是别扭。
最近一段时间去医院复查,沈厌终于不再需要经常躺在床上,可以恢复一些简单运动,宁弋会在晚上下班后带着他在楼下走一走。
起初会下班后上楼接他,后来慢慢的站在楼下等着他,当时会用宁弋会用客厅的闹钟定时提醒他自己什么时候回家,让他听到闹铃声走下楼。
宁弋以为自己会等很久,可到楼下没几分钟,就看沈厌扶着墙慢慢的从大厅走出来。
沈厌当时特别慌,因为他看不见,楼下又是他不熟悉的区域,当时有小孩打闹,不小心撞到了他,沈厌真想就在原地蹲下,不想继续了。
身旁还传来老爷爷的声音,“咱们这栋楼什么时候又多出个帅小伙。”
“是啊,比你年轻的时候帅。”另一道声音紧跟着附和。
声音很多,但就是没有自己想的,宁弋到底在哪?
就在他最无措想要逃离的时候,宁弋站在不远处,跟他喊,“沈厌,过来。”
沈厌这才抬起脑袋,有勇气朝那声音靠近,边走边确认,“哥,你在哪?”
“快到了。”宁弋抱着手臂看他,“再向前走五六米。”
沈厌在心里琢磨着五六米有多远,直到又听到宁弋说伸手,沈厌朝空气中抬起手,很快手腕被一道温暖有力的力量抓握住。
这种散步有时候是十分钟,有时候会延长到二十分钟。
最长的那次是半个小时左右,因为小区花园里遇到只小狗,沈厌听到狗叫声就走不动路,追着问宁弋小狗是什么品种,可不可爱。
宁弋不厌其烦的回答问题,最后征得主人同意后沈厌抱着小狗玩了一会儿,笑得特别开心。
宁弋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喊他差不多得了,“该回去了。”
上楼途中,宁弋问是不是想他捡到的那只小狗了?哦,对想起来了,叫只小狗叫豆豆。
过了这么长时间,不知道豆豆怎么样了,沈厌心里有些不舒服,点点头跟宁弋商量:“等我眼睛好了,我能把它接过来吗,到时候我就能自己照顾了,不会添麻烦的。”
宁弋没同意也没拒绝,只是说等他眼睛好再说。
又过了一段时间,具体多久不记得了,宁弋只觉得暑气慢慢减弱,到了夏天的尾巴,也发现沈厌对自己的依赖程度越来越高,活像个黏人的小狗。
比如自己坐在书房的电脑前画设计稿的时候,紧闭的书房门就会被悄悄打开一道缝隙。
然后会听到沈厌叫一声“哥。”
接着从门缝中探进半个猕猴桃脑袋,宁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种小动作,反手拄着下巴问他怎么了。
沈厌这时候才彻底打开书房门,光明正大的站在门口,手指交叠的垂下捏来捏去,问:“我能在这呆着吗?我不会打扰你的,我保证。”
宁弋没说话,沈厌便当他是默许了。
“那我进来了。”说着按照记忆摸到电脑桌然后小心翼翼的朝人靠近,从电脑桌边缘摸到了椅背。
直到那双手摸到了自己肩膀,宁弋无奈拍开,“干嘛呢,沙发在你背后呢,之前不是说过吗。”
沈厌并不想坐在沙发上,他进书房也只是想离宁弋近一点,被拍开的手捶在裤线两边,犹豫着开口,“我能就坐在这吗?可以吗?”
书房里多了一个大活人,宁弋有点分心,画了几笔又停下,说实话工作的时候很不喜欢有人踏足自己的工作区域,但是对这个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沈厌好像确实没有那么抗拒。
从医院回来后宁弋本着少点麻烦的目的,事先花费些时间拉着手腕带他熟悉起房间的布局摆放。
提醒他哪里需要注意,也把一些不用的物品专门收纳起来,让他行走的路线更加宽敞。
沈厌跟他说:“不用那么麻烦的,到时候我注意躲开就好。”
“我这东西挺贵的。”宁弋嘴上也没留情,“怕你碰坏了,还是收起来放心。”
“哥,我发现你为了我好,但总是不承认。”沈厌小声嘀咕了一句。
“你说什么?”尽管他说的很小声,但宁弋还是听清楚了,还在狡辩:“都说了别想那么多呢。”
沈厌只是默默的笑着,没再说什么。
而沈厌记忆力特别好,只要是带着走过一两遍他就能记住,只要宁弋不随意乱放东西,他几乎可以来去自如不再碰倒任何东西。
宁弋转头垂眼看脚边,沈厌现在正蜷腿直接坐在地毯上侧身靠着自己所坐的办公椅,手上拿着前几天宁弋特意找出来的旧手机,为了让他平时不那么无聊,也能打发时间。
那天沈厌还专门问有没有不用的耳机,宁弋在抽屉里找了一会,递过去。
这会儿沈厌正带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,模样认真又专注。
果然没人能逃过手机的诱惑,就算是眼睛看不见的‘盲人’也不例外,宁弋还记得给他手机的当天,熟悉盲人朗读功能后,就闷头在房间玩了小半天。
宁弋故意站起身,沈厌因为椅子的移动身形一歪,吓了一跳,下意识仰头问:“怎么了,要去哪?”
“有点渴,我去倒杯水。”宁弋说着抬脚向外走。
与此同时沈厌也跟着站了起来,亦步亦趋的跟在宁弋身后出了书房,突然想起以前偶然遇到过一只流浪狗,当时也是这么跟在自己身后,来了兴致问:“刚才在那听什么呢,音乐?”
沈厌突然身形一顿,像是在掩饰什么,但又“嗯”了一声,接着把耳机摘了下来。
“还挺会享受。”宁弋打趣,“那怎么不听了?”
比起耳机里听到的内容,沈厌还是更喜欢听这种面对面的声音,因为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,就像是春天徬晚他站在路口那棵樱花树下,花瓣随风抚过脸颊,温柔又肆意。
“听完了,你做完工作了吗?”沈厌问。
宁弋喝了口果汁,想起画了一半的稿子,“嗯,算是吧。”
沈厌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,给他造成任何不必要的负担,于是说:“哥,我自己在家可以的,不用为了我特意在家里工作。”
“你是不是想多了,跟你没关系,我只是顺便想休息休息。”其实他说的确实有一方面,但宁弋本身算是别扭的人,干脆不承认,转移了话题,“我看看啊,马上就中午了,怎么样今天想吃什么?”
又来了,嘴硬心软,沈厌把他这点吃透了,不过这次没有方面戳穿他,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了,他怎么说都可以。
“都可以,我听你的。”
从小到大沈厌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几乎没吃过什么好的,所以来到宁弋家的每一天吃的东西都可以算是山珍海味。
吃什么都开心,又或者是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能提要求这个选项,所以不知道怎么选择。
早就想到了他会这么说,其实之前的几天宁弋每次饭前都会不厌其烦的问他吃什么,就是希望他有一天能有自己的主意,而不是说随便都可以。
今天宁弋没惯着他,又一次问:“想吃什么,不许说都可以。”
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巨大的难题一般,宁弋把水杯放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,最终哭笑不得,“就是问你吃什么,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我欺负了呢。”
宁弋不想给他太多的时间,变本加厉的说:“这样,再给你三秒钟的思考时间,不说的话今天就饿着,什么都没得吃了。”
就是在吓唬他,宁弋懒懒地靠在沙发的一角,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沙发皮面,慢条斯理的倒数:“三、二......”
一字刚发出一半音节,沈厌抬头急忙说:“我想吃前天的披萨,还有汉堡。以前没吃过,好吃。”
总之二十分钟后的餐桌上并没有沈厌要吃的披萨汉堡,于是当沈厌低头闻发现不是的时候,疑惑的反问道:“不是说吃汉堡吗?”
宁弋理直气壮,“你说想吃汉堡,但是我又没答应啊。”
“......哦。”
沈厌摸索着前面的餐盒,有些烫手,刚刚拆外卖的时候宁弋已经帮他打开整理好,勺子也都放进去了。
沈厌很快就摸到了勺子,喝了一口发现是最熟悉的白粥,有些委屈的说:“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?”
宁弋忍不住笑起来,“没什么,就无聊逗逗你啊。”
听到他的笑声,沈厌莫名也跟着高兴起来,想到了什么问:“那你吃什么?”
这是门外响起敲门声,宁弋打了个响指,“时间刚刚好,来了。”
沈厌听到他和外卖员说谢谢后关门走近,应该是把外卖放在了餐桌上,接着是推拉椅子的声音响起,随后是哗啦哗啦拆外卖的声音,同时一股香味闯入鼻腔。
沈厌举着一勺白粥顿在嘴边,“你......”
宁弋这时候特别幼稚,打开的汉堡故意凑到沈厌旁边让他闻,随后拿到自己面前咬了一口,“我也好久没吃汉堡了,还真挺香。”
沈厌难得回怼他一句好幼稚啊,然后笑着问:“哥你在故意馋我吗?”
“怎么会,你怎么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呢,望梅止渴懂吧,一个意思,从现在起别把你面前的当成白粥。”
宁弋最近心情莫名特别好,确实是很久没吃汉堡了,今天吃起来竟然真的觉得特别香,或许也是因为多了沈厌的存在他才会记起每天按时吃饭,这么一想带他回来也不全然都是累赘。
沈厌喝了一口,顺着说:“不当白粥当成汉堡?”
“没错。”宁弋说:“你就闭上眼睛默念这不是白粥这不是白粥这是汉堡,那你吃的时候就是汉堡,而且不是还能闻到汉堡的味道嘛。”
听到他这么说,沈厌下意识想起以前坐在破木桌上的情形,只觉得眼里有泪水在打转,但是硬生生的被憋回去,一只用勺子搅拌最后小声说:“其实我以前也经常这么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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