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丝楠木的拔步床载着他们演了半载恩爱戏码。白日里交叠的衣袖藏着十指相扣,夜半时纠缠的青丝盖住暗自角力。
二人又知道,他们之间不过是伪装,是树立了屏障,来隔绝自己的心思。
“战战,我们要个孩子吧……”
这句话劈开暖帐春烟时,肖战正在系衣带的指尖骤然凝霜。他忽然意识到这半年的虚与委蛇里,自己竟忘了坤泽之身最致命的破绽。
“难道,你要让我们的孩子做见不得的私生子吗?”肖战蹙着眉头神色委屈,王一博咽了咽口水。他给魏帝时影传了两封书信,却如同石沉大海。
“我会娶你。”王一博轻轻抚摸肖战的脸颊。
“一博,你真好。”肖战笑的虚伪,他好喜欢肖战,越喜欢,就越放不开。
当王一博的吻落下来时,肖战在喘息间隙精准递出笑靥。他们都在等,一个等对方心软,一个等匕首见血。交颈而卧的鸳鸯,其实各自磨着喙下的毒。
他本以为王一博会放弃要孩子的想法,可每当那滚烫的烙印深入骨髓时,肖战总会在剧痛中倏然清醒。他盯着帐顶交颈的鸳鸯绣纹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“别……一博,我害怕。”肖战忽然咬住锦枕一角,将呜咽碾碎在丝绸里。他想起那株被战火烧焦仍开花的梅树,如今自己竟也要在恨意里孕育新生么?
“别怕,有我,我在。”王一博的吻落在他颤抖的眼睑上,却吻不断溢出的冷汗。如今地牢里还关着几个肖氏旧部,死死的,伤的伤,他折磨人的手段很多,那些人熬不住。
王一博抚过他小腹的掌心烫得骇人时,肖战还是止不住的颤抖。
他们都心知肚明,这不过是一个用骨血铸的牢笼,却偏要装作是月老系的红绳。
有了孩子,有了割不断的血脉,他们便永远不分开了。
"我们要个孩子……"王一博的唇贴在他耳畔低语,却像在宣读某种判决。月光透过雕花窗,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墙上,宛如一只困兽在撕咬自己的影子。
“我不——”
这是半年来,肖战第一次反抗。他挣扎着想要逃离床榻,却被王一博一把拽回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。
“滚开——别碰我!” 肖战猛地从暗处抽出一把匕首,寒光直指王一博的咽喉。
王一博却只是静静看着他,唇角甚至浮起一丝近乎残忍的笑意。
“终于不装了?” 他低声道,嗓音冷得像淬了冰,“这才是你。”
若不是地牢里的肖氏旧部告诉他,这半年来肖战一直在暗中传递消息,他几乎要以为,这个人真的妥协了。
“既然你知道了,那我也无需再演。” 肖战冷笑,眼底的恨意如刀锋般刺出,“这半年来,每一次触碰,都让我作呕,恨不得剐了这身皮肉。”
王一博呼吸一滞,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。他从未想过,短短一句话,竟能比刀剑更伤人。
就在他失神的刹那,肖战骤然调转刀锋,对准了自己的心口——
“你——!”
王一博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夺,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掌心,鲜血顺着指缝滴落,在锦被上洇开刺目的红。
半年前如此,半年后……依旧如此。
锁链的寒光再次缠上肖战腕间。他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,却见王一博并指如风,瞬息点过他周身大穴——内力如退潮般溃散,经脉封死的声音仿佛冰面碎裂。
"你......"肖战攥住的衣角被毫不留情地抽离。望着那道决然离去的背影,他突然低笑出声。这样也好。
他下了榻,走到柜子后,将一块空转掏出,随即将今日写好的信纸再次扔了出去。
待将一切恢复原样后,又坐回了榻上,蜷缩着自己的身体。
‘肖战,你一定要好好活着’他不断的告诉自己。
地牢内,染血的信纸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目。王一博凝视着刑架上奄奄一息的肖六,手中的匕首映出对方干裂唇边,王一博抬眸,他抿着唇,问道:“其余人都在哪?”
肖六双目紧闭,气若游离,他在地牢里被审讯了三日三夜,却一字未吐出。
他未曾料到,贪财的内侍也会出卖他,更没想到,自己会被王一博轻易抓住。
王一博缓缓收回目光,手中的匕首些许颤抖。
“你若是想保住肖战,便最好开口,不然……”
肖六闻言才缓缓睁开眼睛,笑道:“王一博,我们都看错你了。”
王一博抿唇 面不改色:“在哪?”
见肖六再次闭上眼睛,王一博吐出一口气,他刚要转身,却被地牢的侍卫揽住了,侍卫看着他道:“太子殿下早已吩咐过,抓到残党,审讯结束后,全灭不留。”
侍卫横戈拦路时,王一博终于看清棋局全貌——太子的令箭早已插满棋盘。他握刀的手第一次发颤,却听见身后传来肖六气若游丝的叹息:“看在昔日一起共事的情份上,杀了我。”
王一博不知该如何抉择:初次与他们二十三人见面时个个冷若冰霜,可因着肖战的关系,他们渐渐接受了他,偶尔还会戏弄称他为‘二十四’。
王一博蓦然转身,将手中的匕首干脆利落的插入肖六的胸口之中,肖六动了动手指,连挣扎都没有,便没了呼吸。
对不住……
这三个字,王一博还是没有说出口。
他回到房中,内侍躬身递上一张字条,展开后,肖战那熟悉的娟秀字迹映入眼帘——"尚且平安,伺机而动。"
指尖微顿,他凝视片刻,终是将纸条揉碎,掷入火盆。火光骤亮,映得他眸色晦暗不明。
今日,他必须向肖战坦白一切。
推门而入时,肖战正蜷缩在榻上,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。听见动静,他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惊惶,又迅速敛去,像只受惊的小兽强作镇定——他本以为,经此前的争执,王一博至少会冷落他许久。
"你来做什么?"肖战声音冷冽,却掩不住微微的颤抖。
"肖六被发现了。"王一博语气平静,却如利刃刺入,"已伏诛。"
话音落下,肖战瞳孔骤缩,眼泪几乎瞬间涌出,却被他死死咬住下唇,硬生生逼了回去。
"肖战,"王一博上前一步,声音低沉,"此事瞒不住,太子很快便会知晓。"他顿了顿,目光如炬,"我只问你——想不想活?"若你不想,我便放任,与你一同。
肖战忽地笑了,眼底却是一片冷意:"呵,活着看仇人断气,难道不好吗?"更何况,他还有血仇未报。
死很容易,可活着……才最艰难。
而他,必须活着。
"那就收起你的利爪,"王一博深深看他一眼,"我保你活。"
说罢,他转身离去,衣袂翻飞间,竟让肖战怔了一瞬。
转眼间,一月光阴已逝。王一博笔直地跪在主殿外的青石板上,敞开的殿门将他的视线引向高坐主位的墨染。刑杖挟着风声一次次落下,他的脊背却始终挺得笔直,唯有衣袍上渐次晕开的血痕,
修崖攥紧袖中的拳头,每当欲言又止时,总被安之含笑截断。"这般管教才好,"安之把玩着茶盏,目光却灼灼锁着墨染,"日后嫁过去才知规矩。"见修崖瞪来,他反倒轻笑出声。
自吞并肖国后,墨染案牍劳形,偶尔提及的乾元名姓总让安之辗转反侧,今日这番随行,原是他软磨硬泡求来的机会。
"宸王明鉴,"安之忽然倾身,"臣瞧着王小将军要么是真不知情——要么,就是存心包庇。"话音未落,王一博喉间涌出的鲜血已染红前襟,声音却仍沉稳:"臣这月余……确未寻得肖氏余党踪迹。"
墨染搁下茶盏时,瓷底与檀木相触的轻响让殿内倏然一静。
"本王信得过王将军。"他目光掠过殿外跪着的人影,心想那群残兵败将他根本不甚在意——在他看来,国力富足的肖国尚且抵不过大魏的铁骑,又何况是一群残党,若非朝臣日日为此争执,今日这出戏本不必演。只是……他摩挲着杯沿暗纹,那个被王一博藏起来的小美人,倒真教人好奇得紧。
安之指尖轻叩杯沿,青瓷发出清脆的颤音。他垂眸凝视着阶下跪伏的身影,琥珀色的茶汤映出王一博染血的脊背——八十一道刑杖留下的伤痕如同破碎的蛛网,在苍白的肌肤上狰狞蔓延。
"王将军倒是有骨气……。"他拿着茶杯走到王一博的面前,忽然手腕一翻,滚烫的茶水倾泻而下,在绽开的皮肉上激起一阵血雾。水汽蒸腾间,他看见王一博绷紧的脊梁如拉满的弓弦,十指在地面抓出十道猩红的沟壑,却始终未闻一声痛呼。
这便是让墨染另眼相待的缘由?
安之捻着袖中那封被截下的密信,朱砂批注的‘杀’字旁,——藏海朱笔批阅"就地格杀"的军报上,唯独关于王一博呈报的那页,被墨染写下了‘留’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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